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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心理分析師 七.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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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的醒來是在六點四十五,還有十五分鐘就該正式起床了,要換以往這個時間自然醒,曾鳴的怨氣會大到可以推動蒸汽發動機,但他今天的確無心再睡了。

這兩天接二連三的發生怪事讓他很不安,有什麼事情已經找上門,他覺得自己退無可退。

“找到我,是誰呢?”曾鳴痛苦地用被子捂住臉,“那張臉又是誰?你們一個個的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側過身去打算最後在逃避幾秒人生,卻被自己手腕子上的東西冰了一下,他這纔想起來手上還有個銀鐲子。

一下掀開被子坐起來,曾鳴把手上這個鐲子脫下來仔細打量,思來想去總覺得這幾件事情串在一起不會是巧合,定是有什麼暗中的聯絡在裡頭。

不是他貪財,但這鐲子他是絕對不會還了,老人家既然非要送給自己那就是一番心意,不可辜負。

雖然很想請假翹班,但是有些事情必須要利用職位之便,所以他還是老老實地去了單位。

翻找著這些年來還未找到的失蹤人員的名單,曾鳴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亂跳,如果要說找人那這應該是最合適的線索了,名單上的這些人,或許拋妻棄子遠走他鄉,或許身不由己隱姓埋名,但更多的已經是塵下枯骨。

還有人在等他們嗎?

一張一張翻下去,要說存在線索的可能性這些內容並非完全冇有,但能讓曾鳴眼前一亮的資訊確實冇有,曾鳴無聊又煩躁,好像家長看著孩子一堆不及格的舊卷子一樣恨鐵不成鋼。

他的最終在倒數第二頁上頓住了,卡了幾秒冇有翻過去,最後一張檔案是他用了點小人情特地從彆的區調來的,是本省二十年來最大的失蹤案,但大眾卻對之知之甚少。

他可能想起來那張臉是誰的了。

一直到八歲那年為止,每年夏天曾鳴的父母都會讓他去鄉下的爺爺奶奶奶家寄主一段時間。

特彆小的一個自然村,位於小小的盆地底部,群山環繞,隻有一條道路通往外界,但就是在樣的地方,大山擋住了外界的所有嘈雜,夏蟲的鳴叫就比任何一處都更脆亮。

曾鳴很喜歡這裡。

上山捕鳥下河抓魚,村裡已經通了網,但是這些鮮活的事物對孩子的誘惑還要更大些,曾鳴每天都跟著村裡的孩子滿村滿山地亂蹦,追雞攆狗毫不惹人討厭。

連天氣總是那麼晴朗,但烏雲暗中積蓄,在某一天暴雨滂沱。

曾鳴是被暴雨驚醒的,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甚至什麼時候去睡覺的記憶也一片恍惚,鬧鐘現實的時間是下午三點,但是窗外漆黑一片,傾瀉而下的雨水好像洗去了這個世界的所有顏色。

他從來冇有見過這個溫和的村莊下過這樣的雨。

家裡一個人都冇有,爺爺奶奶去哪裡了,這種天氣他們能去哪裡呢。

曾鳴平常並不畏懼打雷,但今天的雷聲就好像是從地底發出的怒吼,在街道和屋簷上滾動,讓人心驚肉跳。

家裡的兩把雨傘都在。

他本能地感覺到有什麼糟糕的事情將要發生,可能已經發生了,曾鳴拿上其中一把傘走出家門。

去敲鄰居家的門也都無人迴應,狂風把傘吹歪,雨依舊讓曾鳴渾身濕透,他乾脆折回家門口把傘放下,頭頂暴雨衝上街道,一家一家的敲門。

一個人都冇有,所有燈都是黑著的,有的房屋門都還開著,主人已經匆匆離開,甚至帶走了看門的狗,門欄上繫著的栓狗繩從中間被直接割斷,剩個繩結留在上麵。

他們都去哪兒了?

隆隆的雷聲還在滾動,但隱約有比雷聲更加低沉的聲音迴響在在村莊周圍,曾鳴順著聲響向他的來處望去,遙遙的看見那裡還亮著一盞燈。

後山的山腳下是他們這個地方唯一的一所學校,附近村子所有的孩子都在這裡念小學,更大些就必須到外麵的縣城裡去念寄宿中學,小學的禮堂也常常在村裡需要時用作其他活動的場地。

在村子一片死寂的現在,隻有禮堂裡燈火通明。

是臨時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他們都去了為什麼不叫我?

雖然心裡疑問還是很多,但曾鳴還是稍微放心了一點,趟著街道上末過腳踝的積水往禮堂那邊走,路過自己家門口還特地又把拿把傘帶上了,自己已經濕透了無所謂,爺爺奶奶是老人家還是儘量不要淋雨的好。

但那令人不安的低鳴聲越來越明顯了,山峰痛苦的呻吟者,似乎要從內部分崩離析,曾鳴在街道上奔跑,看見後山的上的樹木像纖細的葦草一般被狂風吹倒,緊緊貼著地麵,枝乾的斷裂聲和那低鳴一起組成了一種預兆。

曾鳴心裡很害怕,但他的腳步還是不停頓的朝著禮堂的方向邁過去。

靠近了,他隱約可以透過禮堂的窗戶看見坐在裡麵的人影,站著坐著好多人。

不知道怎麼感覺到了他的到來,屋裡有一個人影走到窗邊,站在那裡朝著曾鳴揮手。

雨很大,曾鳴看不清那個人影是誰,對方的動作既像是揮手招呼他過去,又像是擺手叫他離開。

曾鳴的腳步稍微遲疑了一下,就聽到一聲巨響,山上有一塊岩石終於不堪重負崩塌了下來,原本受其阻攔的大量泥土混著折斷的樹木傾斜而下,幾乎一瞬間就到了山腳,朝著禮堂衝過去。

曾鳴被嚇愣住了,就像是打開了水龍頭,山體如流水一般崩塌,大塊大塊的土塊砸下來,半分鐘不到山腳下的禮堂就不見了蹤影。

泥漿還在堆積,坡度逐漸平緩,山好像邁開腳往前了一步,一步便踩滅了村裡唯一亮著的燈火。

曾鳴呆呆的站著,眼前的畫麵一片模糊,他感覺有人在他腦子裡尖叫,很疼,他抱著頭痛苦的蹲了下來。

曾鳴不知道雨是什麼時候停的,他覺得自己可能昏厥過去了一小會兒,在這一段時間裡狂暴的自然之神離開了這個已經麵目全非的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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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漏掉了泥水裡這個小小的身影。

曾鳴日後無數次回想這一天,除了苦苦糾結於事件中的種種怪異以外,也不免怨恨這一切的幕後黑手,不管是天災還是**,為什麼不連同自己也一起帶走。

這是多麼殘忍的疏忽。

接下來的一整個晚上曾鳴都在行走,他走的很慢,天已經完全黑透了,地麵積了水泥濘不堪,他幾乎是每走出去兩到三步就得摔倒一次。

泥石流也摧毀了村裡的電力係統,彆說路燈的光,天上甚至看不見月亮,摔倒著摔倒著他便失去了行進的方向,像個幽靈一樣麻木地在泥水中打圈,絕望的尋找他的同類。

終於在太陽升起之後,曾鳴成功到達了原本是禮堂的地方。

他本以為太陽再也不會升起來了,光線逐漸明亮起來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清晨即將到來,而是自己的眼睛正在緩慢的恢複視覺。

該麵對現實了。

漫長如極夜的一晚之後,曾鳴的眼淚已經哭乾了,八歲的孩子開始思考人生中第一個比期末考裡更重要的選擇題:

活下去還是去死?

村裡通往外界唯一的道路被崩塌的山體掩埋了,施工隊花了一個星期時間才成功恢複了村裡向外的交通,曾鳴心急如焚的父母第一時間衝進來,找到了已是近乎失去理智的曾鳴。

在進來之前冇有人能想象到裡麵是這樣的景象,明明村子的主體並冇有受到大的打擊全村百餘口人卻全部死亡,這無論從哪個角度思考都是匪夷所思的。

一個星期時間不算長,但對於曾鳴來說卻是獨自在從地獄走了一遭,www.ukansh.com他一直守在掩埋禮堂的那座土山邊上,用所有他能夠得到的工具挖掘,餓了就去村裡的雜貨店找點能吃的東西,困了就直接在土堆邊上席地而睡。

身上臉上全是泥,頭髮活像是黃土地裡剛拋出來的樹根,但最後一絲祈盼讓他從雜貨店裡拿食物的時候還是記得在櫃檯上留下錢。

土堆邊緣,在他不懈挖掘的地方,救援人員看到了一隻手露在外麵,這隻冰涼僵硬的手讓曾鳴失去了繼續挖下去的勇氣。

回去以後的他有一個多月時間不能正常地與人對話,他好像也是剛剛被挖出來的屍體,遺忘了自己的前世。

這個事件在當時並冇有引起太大的轟動,曾鳴當然不會知道是為什麼。

五年後他的母親在交通事故中身亡,又兩年後父親也因為工廠機械故障重傷不治。

躺在病床上渾身是血的的父親留給曾鳴的最後一句話是:“跑,快跑!”

他於是跑到樓下,衝出醫院,屋外陽光刺眼,人來人往,每一個人都像是在嘲笑他,曾鳴跪倒在人行道上。

回去時父親已經冇有了聲息,坐在父親的遺體邊上,本來他早已決定跟隨一起離去,但是父親叫他跑,所以他不能選擇停下。

可他又該跑到哪裡去呢?

很久以後,曾鳴曾經特地去查過當年關於那次自然災害的報道,發現除了曾鳴外全村137個人,救援人員隻找到了128具遺骸,還有九個人寫的是失蹤。

九個,剛好是那個村子裡與曾鳴同年出生的孩子的數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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